江米藕

人从梦里自然醒来的几秒甚至几分钟内，理智还在睡着。熹光透过窗帘，好像梦的延伸一般，让人觉得暖和又安全，刚在梦中发生的事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——和各种文学作品里描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。黄少天愤愤地套上衣服。人家男主女主都是梦见了心仪对象一醒来就脸红心跳捂脸尖叫，他呢？袖子都穿上一只了才意识到刚才梦见了什么。而且前面都记不清了，就只有醒之前他亲喻文州那段儿记得门儿清——是在他小时候住的地方，窗外翠影婆娑，床上竹席冰凉，喻文州的手攥着他腕子死紧。

黄少天出奇地冷静——他也不是这一天两天才喜欢喻文州，虽然第一次做这种梦，那也没什么好慌的，对吧？

对，直到和喻文州打照面之前都对。

他张了张嘴，突然说不出话来。说什么？我今儿早上梦见你了？这话跟一大姑娘说，人家可能小脸儿一红，一句“流氓”就过去了，和别人一说，要么捶他一下，回他一声“你有病吧”，要么哈哈一乐，生怕他说出个八百字小作文来，赶紧开溜，也算过去了。偏偏喻文州是个最知情知趣的，他下一句，保管带着笑问“然后呢？”然后？那怎么说。黄少天在他面前一时也扯不圆谎。

“少天？”

“啊……那个，队长……我想和你请个假来着，趁最近活儿少这几天想回老家看看。”黄少天心里明镜一样，在他们这儿干活，这种假基本批不下来，他这么一说估计喻文州也就随便一听，然后趁喻文州和他打太极的功夫他再想想怎么扯开话题。

喻文州看了看他，一时没搭话。也就那么几秒，但足够等得他心里发毛。

“最近…估计不一定能行，我尽量帮你反映一下吧。”

“啊没事没事，也不是什么大事，队长去吃饭吗？”圆回来了。黄少天舒了一口气。

这口气还是舒早了。等到假批下来那天，他第一次萌生了把自己舌头咬掉的冲动。

喻文州神通广大，自己实在嘴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