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人蕉（六）
“就昨天晚上，你起来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了。”喻文州看着他。“我在客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，你没发现，我也不敢动。”
你昨天晚上要是敢说我估计就得吓得把你扔出屋让你睡大街……黄少天本来想这么说，但到底理不直气不壮没讲出口——哪有这样的道理。
要是小姑娘和男神玩儿双向暗恋，结果没有不是皆大欢喜的。但是放到黄少天自己身上，说不感动，不动心那是放屁，可他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，反而感到迷惘而恐惧。
怕个什么呢？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什么，为了这事儿惶惑的年纪早就过了，也没必要去怕这个。也正因为他知道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，这种喜欢不能宣之于口——它向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，说了不过徒添麻烦。但喻文州和他又不一样……说到底，他从没真实地期待过喻文州的回应，他怕的就是万一梦照进现实，当喻文州真的回应的时候，他不知道怎么面对——几乎有点可笑。这有什么好怕的？他想。
“少天？”喻文州看向他。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，这件事今天也必须解决。
黄少天开口的时候是意料之中的平静。
“文州。”他说。“先说谢谢你吧……我其实想过被你发现之后的事——最坏不过你跟我打一架，之后这辈子都离我远远的。现在这比打一架强多了。”他停了一会儿，又继续说“其实我想的更多的是你这辈子都没发现会怎么样。”
“结婚，有孩子，转行——咱们这活儿其实不适合有老婆的干，退休，老了之后发福，看孙子，和我一辈子是朋友。这也没什么不好的，咱们都不是小孩儿相互追的年纪了，都明白这辈子不是就情情爱爱一件事。正常人就该过这样的日子。但是……”他说不下去了，感觉这句话太肉麻。
但是意难平啊。
于是他重新起了个话头。“你爸妈那边……怎么说的？”
“就……同意了呗。”喻文州长出了一口气。他少有地明显不愿谈这个，但黄少天盯着他不放。
“我们谈了很多次，没有吵。他们也跟我分析了挺多的。最后基本达成了一致。”
黄少天知道他不会再说什么了，也就不强求。他们沉默了一会儿。话都挑明了，也没什么好再说的。
“回吧。”黄少天说。“明天我回单位那边去。”
“去找找附近有没有租房的，以后咱俩再住单位分的寝也不方便。这边房子我看看不行就卖一个，我手头还有点钱够租的，卖房子也不着急，左右慢慢来，以后还长着。”
“再歇两天吧。我给你请了半个月假呢。”喻文州站起身。
“？！”
“可能景熙出外勤去了，没来得及和你说。”
外面的雨没有停，但也一直没大起来。他们撑着一把伞走在雾气氤氲的路上，朝回家的方向走。
fi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