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蓝雨怠慢叶先生了,不过我家阁主仍在闭关,他之前曾吩咐下来,哪个来也不见,还望先生见谅。”
“蓝雨这是怎么,让你一个小娃娃来搪塞人。”叶修整了整腰间的玉佩。“我并不是来拜会你家阁主的,不过受人之托,特来防着他弄死自个儿。”
他话说得漫不经心,卢瀚文这厢却已是重剑出鞘——任哪个教人这样激,还能与他好脸色。
“要么让我进去,要么叫你们阁里的大人出来,咱们仔细分说分说我再进去——他们几个还能都替喻文州护法不成。”
“他疯痴了,你们还陪着他疯?”
“总归比大先生刚回阁里时强。”许久,徐景熙艰难开口。
“也是你们阁里没人破的了这一对连环阵罢。”叶修道。面前两个纠缠相生的阵法,一个是鲜血绘成的招魂的符阵,一个是幻阵。要是放在平时,叶修定会为它二者相生相形之精妙喝一声彩,只是现下阵法中心困住的,正是喻文州,仔细看时,他身前还摆着一只符纸折的乌篷船,大概是个聚魂的容器。如此一来,只要招来魂魄,他和魂魄便能共生在幻阵之中,阵中魂魄因受他供养而不散。奇就奇在幻阵亦真亦假,若是强为破阵,稍有不慎阵中人就再出不来。这阵法,除了喻文州自己,世间还有哪个能结出来。
“人说不定都入了六道轮回了,他还想在这处等几辈子么。”叶修无奈道。“他和你们黄少,当真是一对儿荒唐。”
桃花簌簌落下。
“过了明年,我就交了三十啦。”黄少天抱着酒坛,倚坐在桃树旁边。
“我喝不得这东西。”叶修袖风一扫,将他抛过来的酒坛子稳稳地推回他手里。“怎么?喻文州还会嫌弃你人老珠黄不成?”
“滚滚滚,你当真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”黄少天灌了一口酒。
“那你坐在这儿,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伤春悲秋,为的又是哪般?”叶修闪身避开他泼过来的酒。“那就是又有人给喻文州说亲?”
黄少天不置可否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低低地笑着说“这回说的可是蓬莱阁阁主的千金,二八佳人,大媒托的微草那位神医,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,哪里能伤春悲秋。”
“喻文州多半不会应承下的。方士谦也是,近来这许多事,保不齐哪天就凑个大事儿,他还嫌不够乱。罢么,左不过你也去找个姑娘……”
“净说混账话,信不信我钳着你下巴给你灌一气酒,让你绕着蓝雨发疯。最近本来便不太平,蜀中地震,钱塘水患,长星孛入北斗,邪祟四起,能坐在这儿同你说话已经是不容易偷的闲了,文州他还得安排阁中弟子四处靖难忙得什么似的,也就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事不关己,变着法儿给他添堵。”
“也说不准。”黄少天说完那一大篇话,突然乐了。“说不准我若是成了亲,他倒能轻快不少。”
叶修闻言猛一回头看向他。“你发痴呵?”
“他从来没那个心思,只我一个在这儿翻来覆去,娘们儿似的——凭他哪至于猜不出我那一点龌龊念想,他不愿去想罢了。”
叶修解下腰间的那块玉佩,端端正正放在阵法前。
这会儿才看的分明,那玉佩仿佛活物,泛着一层莹莹光辉,这光辉还呼吸一般搏动起伏。
落地的一刹那,玉佩的光辉如同被地上画的阵法吸引,开始只是向那方向蠢蠢欲动,过不多时便丝丝缕缕地离开玉佩,融入地面的阵法符文中。那符文本是用鲜血绘成,已然凝结发褐,如今随着玉佩上的光芒汇入,竟又开始泛出赤色。
“怎么你们蓝雨个个都是傻的?哪个手脚麻利,弄几张符纸一碟朱砂来,不然眼睁睁等着你们阁主送了命去?”叶修盘腿坐在地上,眼瞧着那层血绘成的符文渐渐又变回鲜血。
陇州城。
“你那撞丧黄汤的嘴!”
“这可从何说起,我哪能沾黄汤儿。”
黄少天下句话教他哽在喉咙里,憋得气血上涌。
“罢罢罢,我不同你说嘴——”黄少天本是已将茶盏放下,这会儿又将它拿起,急匆匆喝了一口后重重往桌上一磕。“不成不成,横竖还是要说——教你回回地说要出甚么大事,这会子当真出了,乱世菩萨不问事——”
“——不是还有你们嘛,蓝雨微草,霸图轮回,还有那些个,再加兴欣,哪个不是是背剑救沧桑的主儿。”叶修擦着他那把奇异的兵刃。“再者,封印不就是用来破的,或迟或早罢了。”
“你说的轻巧!那底下封着的可是九婴!这封印还没开,就已经天生异象四方不宁了,等到破了的时候那还能落好?你不是惯会使奇招妙法的……”他的话渐渐慢下来“就没个法子,封印开之前就镇住它?”
叶修苦笑着摇摇头。
“大禹治水,听说过没有?”
“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——”
叶修抬手止住他话头。
“我是说,堵不如疏。”叶修道。“这次是镇住了,下次来的便是它之百倍千倍。”
两人一时竟无话。
“没有法子,尽力一试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