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手握住简单的快乐

【喻黄】玉生烟(四)

  卢瀚文端着朱砂回来时,地上那枚玉佩已然了无生气地黯淡下去,就如同抽了魂魄的壳子一般。他眼睁睁瞧见叶修伸出手,抹去了一段鲜血绘成的符文,不由得吃了一吓,啊呀一声叫出来。

  “叶先生!这可使不得!”

  “小孩子家家的大惊小怪——朱砂就放地上罢,一会儿你再失手跌了那磁碟子。”

    正说话间,门口炸雷也似的响起厉声的一句“叶修!”,转过脸去,只见徐景熙手中的空白符纸散了一地,他脸色惨白,疾步自门口朝叶修奔过来。叶修在大襟上随意擦了擦手,一个闪身避他过去,蹲在地上挑拣那堆符纸。徐景熙倒也没去理他,只是跪在阵法边,指尖蘸着符文上残余的鲜血,要将叶修擦掉的那一段补画回去。奈何他手指抖得太厉害,再加那阵法是喻文州的手笔,细微之处与一般阵法不同,他无论如何也是画不完整。

  “过来搭把手——那几个人呢?”叶修挑出来一小把符纸,摞在手里。

  徐景熙只是不理会他,却眼瞧着地上那鲜血虽依旧是殷红颜色,然而符文仿佛被一层一层揭下一般,就在他颤抖的指尖下渐渐消隐,最后连他蘸在手指尖上的一点也不剩。

  “木愣愣看甚么呢,魂魄都入阵了,招魂的符阵自然就消隐下去。”

  喻文州站在船头,水边菖蒲丛生,他凭空一挥手,茂盛剑丛一般的翠叶就分拨开来,刹那萤火星散,流光斑驳。

  大约是谁家的娃娃在岸边嬉戏,淙淙水声与夏日虫鸣中混杂着清脆童声唱和。

  月光光,照荷塘。

  骑竹马,过横塘。

  横塘水深不得过,娘子牵船来接郎。

  问郎长,问郎短,

  问郎此去何时返?

  船行近岸。

  小小码头上,一盏灯笼闪烁着明黄的光辉。

  喻文州从船头走下,直直地走入水中——水连他的鞋尖也没打湿,他站在水面上,仿佛站在镜面上一般,只是行走时依旧会带起水面层层涟漪。

  他走到码头前,身后那支乌篷船横在水当央,四野夏风习习,头顶满月高悬。

  提灯人坐在码头上,盘着一条腿,另一条腿垂下,来来回回地晃动,怀里抱着那盏琉璃灯。

  看见喻文州走来,他从码头上纵身跃下,稳稳地站在水面上,像一只蜻蜓落在新生的荷尖,水面如同蜻蜓抖翅一般荡开小小的波纹。

  他一只手提灯,另一只手向喻文州伸过去,灯火照亮了他的脸。

  喻文州握住了那只手。

  “少天。”他说。

  徐景熙一行人站在幻阵边缘,紧紧盯着阵法中央。

  叶修坐在他几个身后的桌子上,又开始抽他的水烟袋。

  “叶先生……”

  “问也没甚么用,现下只能等着。”叶修吐了一口烟。“左右喻文州命是已经保住了,出不出得来就看……”他没说下去,只是狠狠嘬了一口烟袋嘴儿。

  “可您不是说那幻阵凶险无比……”卢瀚文还没说完,叶修就乐了。

  “你们喻阁主教的不到家啊。”他说。“单单一个幻阵,是杀不死人的——这会儿也没别的甚么事儿,不妨就给你开开蒙。”

  “譬如在幻境中,你大可让一个人自以为自个儿是猫狗,或者别的甚么阿物儿,模仿那东西的动作神态,抑或是教人以为自个儿正处在甚么奇绝景象中,但绝不可能指使人自戕,除非用幻阵引诱他向甚么危险的地方去,他失足跌死——人嘛,活命总归是最要紧,本性如此,怎么也变不了的。”叶修放下烟袋。“故而幻阵只是个工具,还要看人怎么用它。”

  “叶先生。”宋晓转过身来,“某尚有一事不明,先生也一并替某解了这疑惑罢。”

  “瀚文方才说,是您解的这招魂阵法——只是黄少的魂魄,我等百般苦寻无果,怎会寄在您那玉佩中?”

  这话一出,站在阵法边那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叶修。

  “因为这玉佩并不是我的。”叶修语气平稳。“是你们黄少的。”

  “你们不妨等喻文州出来,问喻文州去——若是黄少天愿说与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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